夜深，长意在殿外跪了许久，来来往往的弟子无数，对她投去不少白眼。
冰天雪地，连划过脸颊的寒风，都是生疼的。
少女冻得嘴唇发紫，瘦弱的身躯，止不住地颤抖着，蜷缩成一团。
孱弱得……似是迎风就倒，却还是竭力保持着跪立姿势。
钻心刺骨的寒冷，在一点点瓦解她意识。
白月踏雪走来，蹙着眉，看不下去了：“你回去吧，宗主还在气头上，不会见你的。”
她丝毫不会怀疑，再冻下去，这妖孽可能会被活生生冻死。
长意恍若未闻，岿然不动。
“呵，好心当成驴肝肺。”白月翻了她一个白眼，“跪死你活该！”
说罢，气冲冲转身就走。
一个妖孽罢了，没什么值得同情的。
谁知，她刚一转身，就听见身后传来些许动静。
回过头一看，长意已昏迷倒地，口中吐出的鲜血，在雪地中晕开一朵殷红的花。
如妖艳的彼岸之花。
“妖孽，妖孽？！”白月跑过去，推了推地上的人，没有任何反应。
“白月，她怎么了？”倏地，白轩也闻声而来，问道。
“她身上好冰，该不会是死了吧？”白月忐忑不安道，“我们要不要禀报宗主？”
“这么晚了，不要叨扰宗主。”清风摇摇头。
“可她……”
“一个妖孽罢了，反正宗主也不在乎，死就死了。”白月淡淡道，“把她丢去后山，埋了吧。”
那云淡风轻的语气，像是在处理一只畜生，丝毫没有人情。
“……好吧。”
白月虽然有些不忍，但一条畜生的命和宗主的休息比起来，实在不算什么。
算她命不好吧。
两人轻手轻脚的，正打算将长意拖去后山，突然，寝殿门打开了。
顾倾歌披着一件披风，从里面出来。
两人急忙行礼：“宗主。”
她的视线，却马上落在了长意身上，脸色瞬间变了：“长意！”
连忙奔过去，蹲下身来，抱住长意僵硬冰冷的身子：“她……”
“宗主。”白轩如实禀告道，“这妖孽大概是冻坏了，我跟白月怕叨扰您休息，便打算随意将她处理算了……”
“混账！”顾倾歌怒火上涌，“人命关天的事，也是能随便开玩笑的吗？”
这妖孽是魔头，冻是冻不死她的，只会激发她邪魄更快觉醒。
完了完了……
白轩，白月先是一懵，大概没想到宗主会为一个妖孽如此生气。
接着，马上跪下认错：“弟、弟子该死！”
顾倾歌根本没心情处置他们，取下身上的披风，覆在身躯已冷透的少女身上，随即将之抱入了寝殿。
白轩、白月跪在外面，面面相觑。
宗主最近一定是吃错药了，才会对那个妖孽一再关心。
顾倾歌将长意抱入寝殿，欲将之放在榻上，迷迷糊糊中，她僵冷的手却轻轻拉住她衣角。
半昏迷半清醒着，断断续续道：“师尊……我知道错了，你不要……不理我……”
顾倾歌冷哼一声。
妖孽能知错，那就不是妖孽了。
推不开，她只好暂且放弃，将长意半抱在怀里，另一只手用灵力给她驱寒。
温热的灵力，一点点渡入她体内。
顾倾歌还在思考着，她一只赤狐，怎么会如此畏寒，突然……就发现了她脉象不对劲。
怎么会……
她的体内，怎么会有寒蛊？
寒蛊，是一种极寒极毒的蛊虫，一旦寒蛊被种入人体内，会渐渐侵蚀入人的经脉、血液，中毒者会十分惧寒。
且受凉一次，毒性会加重一次，直至血液冻结，经脉全断而亡。
这寒蛊，是她炼制发明的。
一年前，缥缈宗山脚下的城中盛行燥热病，这寒蛊，本是用来以毒攻毒，对付燥热病的。
后来，燥热病根治，她就没收、封存了所有寒蛊，不再启用。
怎么还会……
长意体内的寒蛊，究竟是谁下的？
“咳咳……”长意再次咳血，明明身躯冰冷如铁，豆大的冷汗却不断从额头淌落，清秀的眉头，紧紧拧成一团，似在忍受着痛苦。
“冷……冷……”
唯独微弱的气息与声音，表示她还活着。
顾倾歌满目担忧。
不行……
她现在中毒很深，寒蛊一时半会是解不了的，只能先想办法抑制住。
否则很危险！
她抱着长意去了外殿汤池，汤池上空缭绕着温热雾气。
汤池中，皆是解毒、疗伤的灵液。
然而，现在的情况是：必须脱尽她的衣服……这灵液才能渗入她的皮肤、经脉，缓解寒蛊。
她活了两辈子，长这么大，就从来没有脱过女人的衣服。
今日……豁出去了。
顾倾歌无奈摇摇头，将长意放入汤池中，接着，极其不情愿地，将她的衣服一件件脱了下来。
殊不知，外殿角落的窗户，被捅破了一个小窟窿。
隔着小窟窿，外面站着一人，将两人的亲密画面，尽收眼底，且用幻世镜全部留了影。
顷刻间，长意已□□，没在汤池中。
隔着朦胧的烟雾，依稀可见她肌肤雪白，天鹅颈绝美，虽清瘦，但却有一层薄薄的肌肉轮廓，既衬得少女感十足，又不显单薄。
顾倾歌也在汤池中，只不过穿着衣服，继续用灵力给她取暖，十指相扣，她手掌在不停发抖。
口中，还时而轻声着：“冷，冷……”
连血液，好像都冷透了。
“咳……”
忽然，她又吐血，虚弱无力的身子顺势倒了下去，恰好倒在顾倾歌怀里。
顾倾歌：“你……”
与妖孽贴近，她心生厌恶，条件反射想一把推开她，却发现……长意贴近自己时，冰凉的体温终于开始一点点恢复。
看来，体温比灵力还有用。
情况危急，顾倾歌也只好不动了，靠在她怀里的少女，异常安静。
长长翘翘的睫羽，轻翕动着，体温终于一点点变得正常起来。
顾倾歌就这样安静地抱着她，与她共处在汤池中，能感觉到，她气息在渐渐变平缓，手掌也较先前柔软了几分。
在恢复温度。
“长意，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。”顾倾歌声音很小，像是在自言自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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