微微沙哑的语调,如同璃沙郊外的阵阵雨声,一丝一厘的浸入璃月的土地。
新绿在雨丝中舒展,朝翠在清风中摆动。
如细丝般缠绵的雨声,下的恣意极了,仿佛要随风倾天洒下,丝丝缕缕潜入陆景璃的心弦之内。
一如雨丝敲击在细沙上的簌簌响动,她的小小心脏也应势儿地砰砰狂跳起来。
迷蒙纷乱夜雾中,似乎那雨,潜着璃月的千山万壑,泵入她的心脏、涌入她的四肢百骸。
酥酥麻麻的、又掀起一层细细密密的痒意、更多的是微微发酸的涩意。
陆景璃很难形容出自己此刻的所思所想,只能用蒋捷那阙非常有名的虞美人,堪堪来表意。
少年听雨歌楼上,红烛昏罗帐。
此处并非歌楼,是璃月寻常的一片街头巷陌。
是身处在那早已由褪色的红绸拢成的、晦暗不明的小小茶棚内。
她也无意听雨,而是。
在听那人。
陆景璃眼里一热,手脚僵硬的不知道往那里摆动,似乎放在哪处都不合规矩,哪处都艰涩无比。
只得呆呆的抬起眼睫,往声音源头深处寻去。
茶棚角落里,端坐着一名男子。
他随意的坐在竹制茶桌前,素白的手漫不经心的把玩着一只粗糙的茶碗。
许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情,指尖在茶碗边沿摩挲几下,清浅的笑意便在浅褐色的茶水中簇簇荡开。
只见他仍是不急不徐的模样,将茶碗转了片刻后,抵到薄红的唇边,轻轻抿上一口。
喉结微滚,晶莹的水色渍沾湿了那方薄唇,潋滟的波光霎时荡开——
墨眉嵯峨,长睫栖伏着此间夜色。夜色之下,是一双灿金色的眸子。
是略略狭长的的凤目,有瑰丽的丹霞涂抹在他眼尾,有绚烂的云霞依偎在他眸中。
褐色的瞳仁深处,又似乎蕴着玉石的辉光,裹着石珀般蜜色的暖调。辉煌的灿金,是属于帝君的颜色。
天动万象,山海化形。荒地生星,璨若烈阳。
其实,在陆景璃的眼里,金色,是一种孤独又热烈的颜色。
暖色的光芒,总是慷慨的赠予四合八荒,而苍冷的孤独,却是烈阳灼烧后的自己。
她本就饱涨酸涩的心,又是一疼,只觉得,自己眼里滂沱汹涌的热意快要包不住了!
恰有一丝月光从棚子缝隙漏射而出,天边的明月俨然游曳男子的怀里,化作他耳畔的一颗明黄色的坠饰。
男子,仍是那副八风不动的模样,也并不如她胡乱脑补的那般脆弱,只淡淡的坐在原处,品着手里的清茶。
帝君,好像是,真的…帝君?
陆景璃泛了泛漾着月光的眼睫,混沌的脑海里恍惚间有了这样的认知。她好像,真的真的,见到帝君了!
目之所及,即为真实。
虽然她早就认定此界的存在,可现下自己眼里所布满的天光,脑里的所思所想,尽数被惊艳了去。
这里终究不是游戏啊,初来异世的她,即便是将自己的脆弱掩藏的极好,可是孤身一人,怎么能够不彷徨呢?
但自见到帝君的那一刻起,那些飘摇无依的情绪,全部消融在他眸间的那抹暖色之中。
如此,温暖,又令人安心。
这或许是独属于岩王帝君的,安全感吧?
陆景璃连忙把目光从他那张浸满月色的脸庞上移去,又怕惊扰了他唇畔的浅笑,将目光悬停到了他的耳畔。
那里摇曳的明黄色,让她心安。
此时此刻,男子却放下手中的茶杯,抬眸朝她看来——
清淡的一眼。
却让她登时呆住,如同一只幼小笨拙的鸟雀,傻不愣登站在皎月落满的枝头上,一动不动。
在她怔愣之际,耳畔似乎又传来一声轻叹,“旅者,幸会。”
“虽处偏巷,可此地茶点甚美,不若进来与我一同品鉴一番?”
他唤她……旅者?他在告诉她,他识得她?
陆景璃喃喃低应一句,脑海里却不断回想起自己在荻花洲下的推测。
难道真的是帝君,引她来到提瓦特大陆?或是,帝君,他知道些什么,却又无法告知?
怀中那朵干枯的琉璃百合隐隐发烫,似乎也在印证她脑海里杂乱无章想法。
她垂下眸,微微蠕动粉唇,不知该从何处向眼前之人询问。
于是,便亮起眼神儿,求救般的向帝君看去,如果钟离先生想要告诉她的话,就一定读懂她的疑问的。
钟离也确实收到了来自旅者的疑问,他沉吟一阵,沾着水色的唇抿成一道直线。
而后侧了头,头上的两只小小的呆毛随着皎月移动了下,非常无辜的摇动着。
她知道了。如同游戏里帝君因契约之故不能告诉她关于哥哥的真相一样,此刻的帝君也有不能说的道理。
罢了,其实她也不是很在乎。能够有幸来到自己热爱之地,且在之后的旅途中、能够与游戏里的那些伙伴们结识,已经是她最大的幸事了。
她向来擅长自我安慰,深吸口气,抬步,走了进去。
笑着唤道:“钟离先生。”
他也应声勾了唇,“嗯,旅者,请坐。”
她不问,他不说,一切都消散在静谧的晚风中。
可是,却被一阵尬笑打断、
“啊哈哈哈,你们是认识的吗?”辉子粗着鸭嗓嘎嘎说起,“你不知道你刚才的表情哦,夸张的一批。来来来,我给你形容一下,就像突然一条狗子突然见到骨头一样,眼睛哗啦一下就亮了,然后,有人缺德的把你的小骨头拿走,你的眼神又突然暗了下去;最后最后,你突然发现你朋友正是那块小骨头,便一直亮晶晶的盯着他看!”
“嘿嘿,你可真是善变。”他清了清嗓子,做出了最后的总结陈说。
有,有这么夸张吗?求证的目光看向先生,他但笑不语,只是执起茶碗又浅浅的饮上一口。
好吧,她……她好想往辉子的鼻梁上揍上一拳。
她皮笑肉不笑的唤了声,“大壮。”
地上的狗子汪汪汪的甩起尾巴。
“咬他。”
“喂,我错了,我错了。其实我这样说正是因为还有正事呢,只是不想让你坐下喝茶而已呀!”他把陆景璃往外拉了拉,粗声粗气道,“别忘了,小羽的事,为先。”
陆景璃仍是脚步不停,依她对钟离先生的了解,他出现在此地绝对不是无的放矢的。
果然,下一刻沙哑的声音又起。
“我同旅者商议的事情,恰与小羽有关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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